杨永康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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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Y^ 吴昕孺
~\z\f}w &v^LxLt+s 再往前走,一般人看到的依然是路,哪怕到了尽头,也是一条路的尽头,也是一条路呈现的可能与不可能。散文家,看到的依然是语词,哪怕是全新的语词,也是一个语词所呈现的可能与不可能。但有时的确不能再往前走了,比如真的到了路的尽头,比如我们已找不到语词所呈示的任何一种可能性。我们就只能停下来,去找一条别的路,或者对语词的意义进行涮新。杨永康的努力是值得嘉许的,他在散文的困境中不断突围,他的念头只有一个:再往前走。然而,散文的困境像玻璃一样透明而又坚硬,很多“再往前走”的革新者重重地碰在玻璃上,或许留下一块月光般的血块,或许仅仅留下了看不见的痛,应该说,永康留下的是一串猛烈的响声,它不仅震惊了玻璃,也震惊了浮漾在玻璃周围的尘埃。
)'RLK4l 在他的文字革命中,他首先调动的是知识,好比在格致的革命中,她首先调动的是才气;而在刘亮程的革命中,他首先调动的是信仰;在周晓枫的革命中,她首先调动的是欲望;在谢宗玉的革命中,他首先调动的是性情。读永康的散文,最大的感觉是他书读得好,或者说,他首先是一个极其聪明的读书人,然后才是一个聪明的写作者。他的阅读领域似乎从没有把东方和西方分开,从没有把小说、散文、诗歌分开,从没有把历史、哲学、文学分开,在他的眼里,那些书,不管来自哪一个地区、哪一个年代、哪一个领域,全是一盘盘味道鲜美的糕点,只有味道不同,但糕点是一样的。各种糕点的营养沉积在他的心里,慢慢熔铸成独特的力量,一股要疯狂散开的力量,一股要砸烂文体捣碎意象的力量,一股要使劲从文字的沧海横流中漂浮上来的力量。他的文字既轻灵又凝重,既柔弱又有力,既霸道又忍让,既粗砺又光鲜,既魔幻又现实,既前卫又传统……他似乎想将一切矛盾集于一身,再将它们一一进行妥贴的处置。我觉得,永康很好地做到了。因此,即使特意营造出一个诡谲怪异的氛围,却并不妨碍他文字的浏丽与流畅。他的散文仍然算得上是好读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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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许多年都露在外面,故乡的外面,童年的外面。一开始是三五个,有时候是一大群,弯着腰,手里拿着镰刀。随风缓缓移动,随云缓缓移动,随羊群缓缓移动。很多情况下我们看不见那种移动,只能看见空旷。”(《露在外面,许多年》)
u&>o1!c*P “一想起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我就开始在房间里跑。房间太小,我只好先从卧室开始,然后是客厅书房,最后是厨房与厕所。是那种一跑就很难停下来的跑。”
Uv06f+P( “我找了好长时间,没有发现老兽医发现的那种虫子。意外地找到一只排球。它实际上就在我屋子的某个角落。上面满布蛛丝与灰尘。有了蛛网和灰尘不愁找不到虫子。就在我快要找到的时候,传来一两声简短的敲门声。”(《杜仲被雪覆盖》)
t3 q0|S 在永康的散文中,我最喜欢的是他有关阅读的文字,散发着迷人的知性光辉,像一块存放了很久突然拿出来爱抚的一块宝玉。与时下流行的所谓大文化散文有着本质不同的是,大文化散文着力于“大”,而他着眼于“小”,他善于从经典作品中撷取极小的细节,通过他源源不断的内心力量的贯注,而演化为自己的心灵作品。这些篇什我们可以看到卡尔维诺和博尔赫斯的影子,却有着杨永康式的细腻与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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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击倒特丽萨的到底是那只巨大的蝴蝶还是箱子,抑或是托马斯与萨宾娜的袜子,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么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位工程师了。他不但使特丽萨的灵魂背叛了特丽萨的身体,而且使特丽萨想到了死。”(《生命中的细节与秘密》)
%HJ_0qg “浮士德的灵魂最后到达了天国,神明仁慈的天主不但彻底宽恕了曾经堕落的浮士德,也宽恕了使浮士德像人类一样堕落的梅非斯特。看来所谓一片澄明的天国也充满了杂质与暧昧。”(《天国里的杂质与暧昧》)
,&sBa{0 “苏格拉底说我们穷其一生亦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实际上我们穷其一生不但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甚至无法穿过一次小小的令人心碎的拒绝。就如同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却无法轻而易举地穿过一群在我们的梦中缓缓移动的羊群或者忧伤一样。”(《有多少东西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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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在我粗浅的学习中,有几个问题想跟永康稍作商榷。一,永康的乡村散文和成长散文大体采用绵密的叙述与不动声色的抒情来营造文章的氛围,产生了素朴冲和却内蕴珠玉的效果。这部分散文中,我最看好《身体里的弹弓》、《谁偷了村里的玉米》、《跑了很久》《吃了一惊》等。但有些文章由于单一的叙述而显得张力不够,如果能在叙述的特长上突显一下意象的作用,会不会更好呢?二,在表现形式上,很多时候采取反复叙述的方式,有的地方如神来之笔,有的地方就显得琐碎、罗杂。“我猜想,叔叔一定非常非常寂寞。他已经在一个很小的院子里一声不吭坐了整整一个冬天、整整一个春天、整整一个夏天、整整一个秋天。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一声不吭坐那么长时间。”(《叔叔如此落寞》),这是神来之笔;“世界上最小的硬币此刻就在我的口袋里,世界上最小的小刀此刻就在我的口袋里,世界上最小的玫瑰此刻就在我的口袋里。世界上最安静的硬币、最安静的小刀、最安静的电话本、最安静的玫瑰此刻就在我的口袋里。”(《世界上最小的口袋》)我个人感觉这样过于刻意,过于刻意有时也是一种过于随意。三,在散文作品里打通中西、融汇古今,确非一件易事,从中国乡村蓦然挪到俄罗斯庄园,从没法再小的镇子突然挤到巴黎街头,从清秀的二丫猛然想到浓艳的莎乐美……这种跳跃丰富了文章的节奏,但也不可避免在某些地方带来文气的阻遏。尤其像文中不断提到的第三街、第七街等说法,感觉上还是有不伦不类之嫌。
Z;_WU 当然,这些问题丝毫不妨碍我对永康文字的喜欢。永康在他谈散文的文字中,时发惊人之语,诸如“散文的全部曙光在于散”“文学是幼稚的产物”“中国的文学传统是中断的”“文学因坏而生动”“中国的散文还很农业”等等,这些论调遭到过一些质疑与争议。我个人觉得,永康本身不是评论家,他不是做的评论家的事,作家创作谈只对他自己和他自己的作品负责,评论家才要对整个文学负责。所以,永康这些言论是有道理的,不乏真知灼见,他的创作也正是这些言论的实践。
IdlW[h3`[ 永康谈到他对散文持悲观态度,其实,散文也好,还是其他文体也好,无所谓悲观与乐观,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文学,战争年代、宗教年代、商业年代、被禁锢的与自由的年代,等等,文学可能健康,可能残疾,可能高大,可能矮小……但她都会一步步地,再往前走。前面也许是路,也许是路的尽头。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尽头会扼杀文学。那就,再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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