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ef#R! 1. 最灿烂的是夕阳后那一抹亮丽
^0\ @pRlxkvV 那是我到巴黎一年后,终于有机会在巴黎的E.H.E.S.S.经济系撞钟。学校附近有一个教堂,每周四下午,那里的沙拉修女会义务给学生介绍一些Aide Famille(家庭助理)的短工。我就这样做了妈咪的Fille Après(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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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K )`O~f_pIC 妈咪叫莫尼卡,82岁了。她的记忆自然性衰减,常常打开了电炉水管不记得关上。我的职责就是每天提醒她吃三次药,和她一起早晚餐,晚上陪她聊聊天,夜里留心意外。这份工作的时间和收入能保证我的正常生活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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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f 搬进莫尼卡太太家,她让我随她孙女叫她“妈咪”。我们这样一叫一应,陌生的间隔似乎瞬间拉近了距离。白天,我早早赶车去学校上课,傍晚,在太阳还没隐退前回到妈咪身边。每天早上,和妈咪一起用完早餐,待收拾完毕,我就上去跟她抱一抱,左右脸各贴两下,我跟她说“Auvoir”(再见),她跟我说“Bon Courage”(加油),之后我下楼去赶公车换地铁,到巴黎市区的学校上课, 没课时就去图书馆。
YOmM=X+'H 0i\M,TNf* 我喜欢和妈咪作这样的拥吻。她的脸部肌肤仍然细腻,仍然富有弹性。她每周下午去教堂三次,在合唱团练歌。参加各种慈善组织的Party,跟着老式园舞曲缓缓移步起舞。她喜欢穿着及膝的西裙,面部上有淡妆,看上去气色和气质好极了。周末天好时,我和她一起去散步,她挺胸收腹。把手臂挽起来伸到我面前,我挽起她的手,玩笑着喊“伯爵夫人到!” 她开心的笑着,脸上像三月的桃花一样灿烂。逢到友人,她总介绍说我是她的孙女。她对我说过很多次:“你需要一个家,我需要一个孙女。我们现在多好,这不,就都有了!” 我看到阳光在她舒展开来的脸上涂抹了一层金色。那金色穿透了我,我的心里一片明媚,温暖。
'|8} z4/g LoN< oj5 我喜欢陪妈咪坐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喝下午茶。妈咪的后院有两棵苍老的果树,吊满了青里泛红的果实,妈咪说那是杏树。收获的季节,我和妈咪一起,把采摘回来的杏子做成杏酱。看着几十瓶杏酱整齐地码在地窖里,很有丰收般的成就感。有朋友来午茶,妈咪就在茶后送些杏酱给他们带回家。
#W.#Hjpp M:[ %[+6 午茶就铺开在小花园里白色桌布的长方桌上,桌布带手工绣花的花边。一壶英国红茶,两只带碟的精美茶杯,一杯鲜奶,一两碟甜点。有朋友来时,她会叫我添加两三种餐前酒和腌制的塞了沙丁鱼酱的橄榄果。她常有朋友来一起聊天喝茶。如果就我和她两个人,妈咪喜欢一边喝茶,一边给我讲她的家事,还有她那些很春天的恋爱故事。她的记忆确实衰退得厉害。多数故事已经讲过很多遍了。我仍然带着好奇的表情,适时作一些新鲜的应和。我从不提醒她那故事前天已经讲过了,我不想扫了她的兴致。我想我可以借此机会温习法语。有时正讲得兴致勃勃,她会把小便尿到内裤上。护士有交代,那是年事高的老人常有的事。那时她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喃喃地小声请求援助。等忙过换过,她会冲着我耸耸肩,然后幽默地挤挤两下右眼,说:“对不起,我又淘气了”。
(Hb:?( _8F`cuyW 我和妈咪聊天时,那条德国种的棕黄色老狗就俯在她的脚下,她偶尔会掰一小块甜点送到它的嘴里,拍拍它的头说,“我亲爱的女儿,你也老喽,你看你的牙和我一样残缺了,要挺住啊”。那是头母狗,忠实地跟随了妈咪14年。据说这种狗一般寿命不超过12年。
~ls[Sl@ +b3RkkC 妈咪的牙几乎掉光了。她的女儿来家探望时,我曾请她考虑给妈咪配一副假牙。可妈咪把头摆得像拨浪鼓:“镶牙?我活不过它了,我死了它还好好的,跟我进墓里多浪费啊?”信箱里的有很多镶牙的广告,她知道一幅假牙得花好几万法郎。她舍不得。可有许多次,她硬要我扶她上小阁楼,翻箱倒柜,搜了装了一大包衣物毛毯首饰什么的,要我送去教堂捐给非洲。那年电视报道,索马里干旱,热死饿死了很多孩子和老人。“可怜的孩子啊!”她坐在电视前拭着眼泪。
zGkS^Z=( @v)p<r^M"> 和她在一起三年,那是我头一次看到妈咪掉眼泪。再次见到妈咪掉眼泪,是我告诉她,我要在暑假回中国探家。两个月后,等我回到巴黎,妈咪已经永远去了。妈咪的女儿告诉我,那条超龄的德国犬,趴在妈咪的灵柩前不吃不喝,两眼淌出浑浊的眼水。她守了妈咪三天灵,在妈咪出殡那天合上了昏黄的双眼。她赶上妈咪上路,陪伴妈咪出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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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在妈咪家,我自己有一间大大的独立住房。长长的落地窗外,有一棵常年苍翠的柏树,茂密的针叶遮挡了半幅窗框,像一幅立体油画。那是复活节后一个清晨,小镇宁静如常,妈咪的后院还带着些微夜的凉意。我独倚窗前。
L>aLqQ3 'mFqEn 那是哪一个清晨?我出门走上大街,无意中回头,远远看见妈咪站在临街的窗前,朝我缓缓挥动手臂。天色青白,太阳正在升起。她的脸模糊成一片淡淡的橘黄。柔和的阳光打在敞开的窗玻璃上,有晨风轻轻撩动窗纱。我的心像轻摆的纱丝一样,牵挂着,一浪一浪的。我不知道过去的许多个清晨,她是不是也这样站在那里,站在窗纱前的晨风中,望着我的背影挥着手。心里一热,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以后每个去学校的早上,几乎重复着这一情景:我频频回头,频频挥手,倒退着退到公车站。公车载着我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那个浅绿色的窗户。那张在晨光中模糊的面影,在视线不及的远处,渐渐清晰起来,阳光打在上面,如一尊金色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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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5p/@ v,-HU&/*B 2. 来自女声二重组的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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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我很少相信,两个以上的女人凑在一起,能发出和谐一致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无论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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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Y&DmE 你问,只有两个女人的情景呢?只有两个女人的情景是音乐。像和谐的女声二重唱,美秒极了! 若在两个女人之间加上别的什么,那一定不再是音乐了。一群女人在一起,世界便如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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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很喜欢只有两个女人的情景。尤其是,守着两个女人像歌声一样的倾诉,那真是种享受。像飘雪的森林里,守在燃着壁炉的小木屋。那么温暖,那么知己。
t(NI-UXBp lm-dW'7& 有那么一次,那是个冬季。圣诞的忙碌之后一个安静的夜晚。我和Isabelle守着烛光,坐在她父母的乡村别墅里。那是法国南部一个叫“VAL”的山谷中,一幢孤独的乡村小木屋。窗外有风呼啸。几截粗大的松木躺在壁炉里,一点点把自己燃烧成灰烬,干裂的噼噼啪啪声,像是为有形化为无形作最后的祭奠。
75f"'nJ) [65`$x- Isa在老式的旧唱机上重新放上了一张唱片,于是我听到了类似和弦伴唱的女声二重组合的轻吟低唱。然后我们就举杯了。那次,我真的醉了。也不知道是为那瓶从酒窖里直接灌来的新鲜ROSE醉倒的, 还是被这组天使伴唱的魔鬼歌声击倒的。
:t8b39 DEG[Z7Ju 后来,醉了的Isa一边举着透明精致的高脚杯,一边用拨火棍敲着火炉边吊着的一串啤酒瓶。未空的酒瓶里有不同的液面,它们在拨火棍粗劣无序的敲击下,发出不同音阶的声音。Isa兴奋地大喊:“听啊,我的音乐!”
K1"*.\?F Ln')QN Isa的祖父SIGOVIA生前是西班牙著名的吉他演奏家,是他第一个把吉他这样的街头民间音乐搬上了高雅的音乐厅,后来挤进“贵族式”的室内音乐,并因其雅俗共赏而深得普遍喜爱。我在Isa那里见过听过他的吉他CD。而Isa,有时仿佛荡妇,有时犹如天使的Isa,却完全不能像她的祖父那样,用音符用琴弦来表达自己,她是用有点妖精,有点反叛来诠释她的魅力的。对,百分之百的时代经典女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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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Isa醉的时候我还没醉。我知道,那根拨火棍和啤酒瓶的撞击叫“噪音”。 可是, 你愿意的话, 就把它叫做“超时代音乐”也未尝不可。“超时代”忽视当代的拒绝,否定当代的承担。由精神贫困转而求助物质的超级享受。在这个渴望“回归”和呼唤“超时代”新旧交错的抗衡中,一部分人迷失了,惶惶而乱,而忙,就像迎接地球末日的来临,尼采的“上帝死了”,无所依附的精神流浪者,还有什么是他们“不可以”的呢?
f33 2J Z_};|B} 但是,噪音绝对不是音乐。
.h@rLorm> 音乐是有节奏的激越,是从容的孤独,是拥抱式的伤感,是流着泪的喜悦。音乐是女人温暖的怀抱,是故乡亲切的知己。可以奔放热烈,可以柔媚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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